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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5-02

反猶武器化,走進以色列錫安主義者的心理狀態

  最近美國大學校園抗議以色列屠殺加沙巴人的示威行動,遍地開花,全球矚目,美國政客和猶太財閥立刻以「反猶主義」來標籤之。突然間,聲討「反猶」聲浪也席捲而來。大家當然不會忘記德國納粹慘絕人寰的猶太人大屠殺,事實上,該事件作為人類歷史最殘酷最深刻的教訓,為了讓大家謹記,遂出現「反猶主義」這個名詞,以此警惕歷史不要重演,聯合國亦因而推出《人道法》。

 

  換言之,反猶主義其實背後有它的象徵意義,從反猶引伸到反其他民族,把民族分等級都是不符合人道、反人道的。可是,以色列極右政權和錫安原教旨主義者,卻把反猶武器化,變成他們反人道罪行的一塊遮醜布,視猶太人為最優等民族,巴勒斯坦人只不過是人形動物,可肆意摧殘之、殺害之,這種觀點不正是希特拉的觀點嗎?他們以反猶作為武器,去打擊欲制止加沙屠殺的聲音,何其諷刺!

 

  究竟在以色列的錫安主義猶太人心理狀態是怎樣的?我多次走訪以色列,並和不同的以色列人訪談,企圖了解猶太人大屠殺歷史對他們的影響,現總結如下,和讀者分享,共同探究。

 

  以色列政府在西岸巴人自治區設立各種檢查站,一天,我與一名駐守耶路撒冷通往拉姆安拉一個檢查站的女兵聊天,她不畏言向我談及她駐守在檢查站時的精神傷痛,這倒令我多了一分思考。

 

 以色列政府在約旦河西岸的巴人自治區,設立了多個檢查站。(AP)

 

  「我們用槍指嚇天真無助的孩童、手腳顫抖的老人家,盡情羞辱堂堂的巴人男子漢,我們有時也會射殺手無寸鐵的老百姓⋯⋯」我不太清楚她為甚麼如此坦率,可能是贖罪吧!她說,她心裏有個空虛的黑洞,她的祖父輩把60年前集中營的浩劫故事全都掉到這個黑洞裏。

 

  「我們感到孤立、恐懼,惟有拿著槍,看看身邊的同僚也拿著槍,然後從折磨他人找回存在的快感⋯⋯這種快感也許倒過來是對自己的折磨。我們只感到,一放下槍,我們就會立刻消失,國家也立刻消失。敵人永遠在面前,我們必須要這樣做,每一天都要這樣做。我們再也沒有憐憫,只留下偌大的心理傷痕。」

 

  她繼續說,她見過一個同僚,回到家一不順意就對他兒子拳打腳踢。她猛然明白到,精神創傷正在起作用。我奇怪,她是否想告訴我,這種精神創傷令他們對他人失去同理心,和在行為上可以變得更殘暴。

 

  在以色列國內,我又遇上一群原教旨錫安主義猶太教信徒,他們認定巴勒斯坦這塊聖地是神應許他們的土地,只有猶太人完完全全地擁抱聖地,才能獲得徹底的救贖。他們拿著《聖經》,拿著最古老的東歐宗教觀,來證明他們口中的真理。

 

原教旨錫安主義猶太教信徒認為,以色列地帶為猶太人的應許之地。(AP)

 

  君不見早前在美國國會聽證會上,有名共和黨議員質問哥倫比亞大學校長沙菲克時,竟可以回到中古世紀大談《創世紀》,指上帝與亞布拉罕簽了誓約,其中的一條明確規定:如果你祝福以色列,上帝就會祝福你;如果你詛咒以色列,上帝就會詛咒你;其後問校長,她希望哥大受上帝的詛咒嗎?這種以色列人優越論,成為了現今聖地的炸彈。

 

  在以色列,以色列人的非政治化生活,令你感到一切再正常不過了,但當你一打開當地報紙,例如右翼的《耶路撒冷郵報》,你便會明白他們的潛藏恐懼。

 

  以色列報章上對反猶主義事件的討論比國際傳媒更深入全面,這還包括無數的疑似個案。聯合國的每一個決議案、國際社會的抨擊、學術上的抵制,以及阿拉伯人在他國的遊行示威、巴人的訴求等等,都會讓他們感到不被諒解、深受傷害。他們雖已建國,但仍受排擠,一樣孤單,一樣不安全。

 

  他們對大屠殺的集體記憶又回來了。

 

位於耶路撒冷的亞德.瓦謝姆紀念館,是為遭納粹黨屠殺的600萬猶太人而建。(AP)

 

  一次,我在公車上,與旁邊一位頭戴猶太小帽子的中年男子聊天,沒多久他便問我:「有沒有到過亞德.瓦謝姆(Yad Vashem)紀念館?」他的眼神告訴了我——即使作為一位外來者,也應該要記住猶太人在人類歷史上這個最悲慘的遭遇。

 

  該紀念館建於耶路撒冷山頭,佔地甚廣,外貌龐大,紀念遭屠殺的600萬猶太人。我回答說早已參觀過,他又問:「那麼,你也有去過波蘭的馬伊達內克(Majdanek)和特雷布林卡(Treblinka)的集中營嗎?」

 

  那位男士又想告訴我,從死亡集中營到以色列建國、以色列和阿拉伯世界的多場戰爭(1948、1956、1967、1973、1982年等以阿戰爭),到1987年的巴人石頭革命,以色列人的生存權利都一一受到否定,他們是真正的受害者。

 

  他們自覺的受害經驗,一切從大屠殺開始,因此得要步步為營,否則便會再度防不勝防,給推到大屠殺的陷阱裏去。他們也必須攜手團結,不但是以色列人,還有海外的猶太人,得要高舉這幅悲痛的大屠殺帷幕,以阻擋外界帶有敵視的質疑閃爍目光。

 

以色列和阿拉伯國家在上世紀進行了多場戰爭;圖為1967年以軍擊落埃及的戰機。(AP)

 

  我在「拉比為人權」這個以色列和平組織裏,認識了一名成員杰若米,他嘆了一口氣說:「在這種深層的大屠殺恐懼下,以色列人對鄰居的處境視而不見,他們只知道對方有人肉炸彈、有武裝恐怖分子、有巴人小孩野蠻地向他們擲石頭⋯⋯

 

  「總之,鄰居是納粹黨、是匈奴,要消滅以色列人。他們很少回頭看自己,手上擁有鄰居所沒有的強大先進武器,手中握有世界霸主美國給予的大支票,還有用來折磨平民的檢查站、防礙巴人日常生活的隔離牆⋯⋯

 

  「他們不願意就目前雙方的困境進行一點兒思考,寧可去研究球賽、到外地旅行、閒來逛逛咖啡館。說是逃避也好,反正他們已掌握簡單而具說服力的答案:神讓他們奇蹟般回到祖先的土地,對鄰居的一切行為都是出於自衛。正如以色列人常用的箴言:如果有人威脅要殺了你,那絕對不能給他思考的機會!」

 

  凡是敵人的東西,都是邪惡的。杰若米拿出一個可樂罐給我看,罐上有阿拉伯文,他說:「一天,我在大街上飲用這罐可樂時,被一名軍警攔截,他指控我飲用敵人的產品,要盤查我。」

 

  以色列人的歷史恐懼記憶,被巴人激進組織約自殺式炸彈襲擊炸出了有形的恐懼,這種恐懼不再單單只屬於歷史,它代表了現狀,每個以色列人每天都必須要面對恐懼,每個人都可能在一瞬間消逝。

 

  雖然巴人的死亡數字比以色列人高出至少三倍以上,但以色列人總覺得他們是最大的受害者,他們討厭國際傳媒的鏡頭聚焦在以軍如何摧毀巴人難民營,可是,他們卻希望傳媒把每一個死於人肉炸彈襲擊下的以色列亡靈用放大鏡來報道。

 

內塔尼亞胡以對敵人發動自衛戰,作為瘋狂轟炸加沙的理據。(AP)

 

  由於以色列人感到孤立,因此渴望得到國際傳媒的寵幸;由於他們感到焦慮,因此渴求外界的關懷與同情。上述情緒最易受到以色列右翼政黨挑撥,他們的口號這樣說:「我們知道你恐懼甚麼,不要怕,我們會保護你,和我們在一起,你是堅強的。」

 

  最脆弱的人,最容易受哄騙,他們完全相信強硬的沙龍政府又或是內塔尼亞胡政府所說:「要不違反人道主義,而對散落在平民中的敵人發動自衛戰,是不可能的任務。」政府為自己的行為找到了合理的註解,可是,他們不會去想巴人激進主義的根源,以為只要消滅敵人便可解決一切。

 

  至於內塔尼亞胡今次對加沙的瘋狂行為,已超越了自衛或報復的範圍,明眼人一看便知,他要拿下巴人所有土地,重劃大以色列國的版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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